【感染新冠黑脸医生身体已恢复八成】感染新冠的“黑脸医生”身体已恢复八成本报对话“变白”的易凡:
“接着做医生,我不能白回来”
“2020年9月5日,易凡一个人骑车去了杨泗港长江大桥。离家不过5分钟的距离,他还是有点喘。一年前,易凡也骑车到过这里,那次是和同事一起,他们从汉阳桥头一直骑到武汉东湖,又从东湖骑到户部巷,最后从户部巷骑回家,差不多绕了武汉市区一圈。
那次骑行之后,武汉即将入冬,这也是心脏病的高发季节。作为武汉中心医院心脏大血管外科的副主任医师,易凡愈发忙碌。
爱人孙颖洁记得,去年入冬以后,易凡就很少能睡个安稳觉,经常半夜2点接到电话,赶回医院,手术持续十几个小时是常有的事情。孙颖洁总在想,如果那个时候,自己多关照下他的身体,不要那么劳累,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。
1月22日,在为病人手术的过程中,易凡身体出现不适,经过CT和血常规检查后,确诊感染新冠肺炎。1月28日,易凡独自开车到医院办理住院手续,排队6个小时后终于入院,他从医生变成了一名患者。
之后的几个月里,易凡度过了30天的重度昏迷,最瘦的时候只有50多公斤,他还经历了气管插管、上了ECMO(人工肺)、进行了气管切开术。情况最糟糕的时候,易凡神志不清、肌肉无力,情况一度危急……
从死神手中逃脱,在拍下那张让人们熟知他的“黑脸”照片后,易凡开始了康复治疗。这是段像个孩子一样“从零开始”的日子,包括拧毛巾、刷牙都要从头练起,吃药、喝水这些事都变得“危险”。易凡后来又用镊子夹豆子来锻炼手部的灵活性。
直到今年9月,他的左胳膊才能不那么吃力地抬起来。9月1日,他第一次送女儿上学。到了最近,他已经可以独自前往医院进行康复治疗。”
10月29日,易凡在家中接受了北京青年报记者的采访,整个过程,妻子孙颖洁都陪在旁边。“不幸感染了新冠,幸运地活过来了,幸运有她。”易凡侧过身、歪着头看着爱人,孙颖洁不太好意思,半捂着嘴笑了。
如今走在路上,易凡总会把孙颖洁拉到身边,挽着手臂、牵着手。以前,他们都是各走各的。结婚十几年,因为工作原因聚少离多,他们第一次朝夕相处这么久,一起过了生日、情人节、中秋节,这是“以前想都不敢想”的事情。
易凡左手的大拇指现在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痕迹。这只手曾经全黑,指甲也在治疗的过程中全部脱落了,出院后才逐渐长出全新的皮肤。易凡说,这一点点黑色再过几个月也就要褪掉了。
“这很好了。”除了左手指头还有些麻以外,易凡很满意目前的身体状况,他对手的关注总是更多一些,因为“医生靠的就是这双手”。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八成,但也做好了其他准备,“无论发生什么,就坦然面对,不行就换一个战场,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服务病人。”
亲历新冠
“真的担心瘫了医生靠手吃饭”
北青报:看报道说,那天为了当面向王辰院士道谢,您打车追了快20公里?
易凡:真的蛮激动。当时他的团队负责我的治疗,进舱其实冒着很大风险。那时候舱里面还有病毒,我那时候转阴了,但是别的病人还有阳性的。此外还有很多高风险的治疗手段,也需要他来做决定。撤ECMO那天我记得很清楚,王院士跟我视频,说要准备撤,护士查房的时候也说了,我就眼巴巴地等着,我一直很想把 ECMO撤掉。
北青报:您把撤掉ECMO看作一个很重要的节点?
易凡:因为我知道撤掉它,就代表我后面还有戏,说明病情稳定下来了。上ECMO的时候我腿上插了一根管,腿完全不能动。撤了以后我才能动。医生跟我说,因为你懂,你自己不会乱动,所以我把你的手脚都松了。我知道这东西不能动,也不敢动。但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很难受,躺在再舒服的床上也受不了。
北青报:离开ECMO的支持,会是一个很难的过程吗?
易凡:实际上就身体表现来说,上ECMO的时候自己感觉还可以。整个机器帮你,你不是太累。最累、最难过的时候是撤掉ECMO。大概3天到5天左右的时间里,没有机器,全靠自己,很吃力。我是基本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好。
北青报: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?
易凡:身上没有一点力气,真的担心瘫了,瘫了就没事做了。瘫了怎么办?我们医生靠手吃饭的。
北青报:那个时候,家人的陪伴很重要吧?
易凡:刚醒的时候,在ICU,灯一直都亮着,白天黑夜完全分不清楚。那个时候没有日子,算不出来日子。就记得和我爱人视频的时候,她跟我说是就点头,不是就摇头,像哄小孩说话。具体的内容完全都记不清楚了。
北青报:最想见的是爱人和孩子吧?
易凡:不能见她(孩子),怕她(孩子)受不了。我知道我的样子,视频的时候,我被自己吓到了。病人到了一定程度就变形了,很难看,不能见人的。根本就不是你自己。
康复历程
从零开始身体已恢复八成
北青报:4月转到普通病房,之后的康复过程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吧?
易凡:那时候还不能下床,吃饭吃不了,喝水也呛。就像小孩子一样,要从零开始,锻炼吃饭、锻炼吞咽、锻炼刷牙、锻炼揪毛巾。喝药、喝水的时候全都是从胃管里面打进去。
那时候他们跟我说吃棒棒糖可以锻炼吞咽,我就让他们买一些带进来,或者拿一个冰块放到嘴里,慢慢化。觉得好一点的时候开始试着喝药,呛了几次,不敢了。呛到肺里面,肺部容易感染,吸入性肺炎不得了。后来就让护士把药砸碎,从胃管里面打进去。至少训练了差不多一个多月,才能开始吃东西。
北青报:吃饭都要从零开始训练?
易凡:吃不了东西很烦的。看着东西,什么都想吃,但是不能吃,这是什么感觉?到后来,终于可以吃一些糊糊的东西,像婴儿米粉什么的,第一次应该吃的是藕粉。
北青报:感觉现在身体恢复到了什么程度?
易凡:八成左右。已经算很好了。5月份刚回来,站一会儿就累,衣服裤子在身上是打晃的。整个人就像竹竿一样。
无法预想
昏迷一个月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
北青报:这一切是不是完全超出了你最初得病时的预想?
易凡: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。最开始我们周围的病人中,感染的也没几个这么重的。大家其实都没想到这个事情会这么严重。我昏迷一个月醒过来的时候,他们跟我说,国内疫情已经没什么了,但国外情况比较严重。我在想过去这一个月发生什么事情了,竟然成了这个样子?整个世界都变了,就是这种感觉。
北青报:您也是在那个时候才对自己的病情有了比较切实的认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