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车被用作交通工具始于汉代,当时由于战争的破坏,马匹奇缺,人们只有骑牛,但随着经济的复苏和发展,人们很快又恢复了骑马,而骑牛真正成为时尚是在晋代。从近年出土的魏晋壁画砖等文物中,可以看到大量的牛车画图和陶制品。 到了东晋时,牛车更成为普通士民的代步工具。
翻阅晋朝建国以后的历史,可以发现,骑兵这一举足轻重的兵种似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,晋军多次用兵,但不论西击鲜卑,还是东向伐吴,都很少提及骑兵。先前曹操能够统一北方,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拥有一支强大的骑兵,为什么短短几十年过去,这些骑兵都销声匿迹了呢?而传承魏帝国衣钵的晋人,为什么又对牛情有独钟呢?
《魏书·田豫传》中有答案,当时盛产马匹的中国北方在鲜卑族统治之下,他们繁衍快,种族庞大,分成数十部,“割地统御,各有分界”,经常侵扰魏国边界地区,为了保持骑战优势,他们“共要誓,皆不得以马与中国市”。这也算得上最早的两国间武器禁运了。
从这时起到晋初,有将近40年的时间,原有的战马纷纷老死,新的战马却无以补充,骑兵自然会受到削弱,从情理上似乎说得通,但是,马匹缺少到连皇帝本人都坐牛车,就不好理解了。晋朝统治下的关陇、陇右地区,同样是放牧马匹的优良场所,而且鲜卑人的约誓也时常被打破,私下卖马的情况多有发生,如果晋人真的重视战马,马匹的缺少就绝不至于到这种地步。
缺乏忧患意识,不思进取、贪图享受,才是西晋败亡最深层次的原因。入晋以后,整个社会普遍被一股浓浓的浮华奢侈风气所浸染,特别是在统一江南以后,朝廷上下无视外部威胁,花天酒地,享乐终日。晋武帝沉湎声色,仅宫女就选纳了一万多。士大夫们争奢斗富,有人用麦糖洗锅,有人用白蜡当柴烧,穷奢极侈,不可理喻。
在这种淫逸风气侵蚀下,官吏们变得柔弱胆小、甚至女性化,他们“出则车舆,入则扶持”,而且“无不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”,这种变态的文雅显然适应不了马的暴烈和迅猛,可谓畏马如虎!而牛车的稳重、厚实则显得相对舒适、悠闲、优雅,而且牛车的负重能力强,车上可以架屋,屋里可以闲坐甚至睡觉。如此骑牛便成为晋朝社会引为时尚的一道奇特景观。
军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这种淫逸风气的影响,伴随着骑兵数量的减少,战斗力也每况愈下,曾经席卷江南的数十万雄师,却在外族少量精锐骑兵面前连连败北。令人遗憾的是,士兵的鲜血并没有唤醒在春梦中沉睡的官僚,他们一如既往地醉卧在牛车里,载歌载舞,欣然前行。
提前预支的享乐终于酿就了人间罕见的恶果,公元311年,在匈奴逼迫下,晋怀帝率十余万将士撤离洛阳,东逃许昌。羯族人石勒率少量骑兵追赶,先将晋军击败,然后包围起来攻击,晋军将士在箭雨中呼号逃窜,相互践踏致死,以至血流成河,尸积成山。可怜十万将士,竟无一人生还!
仿佛是在一夜之间,这个骑在牛背上的王朝就这样土崩瓦解,一个五胡乱华、南北对峙的大混乱时代悄然降临,中国大地也从此陷入了近300年的分裂、衰退、战乱和灾难。
《周易》中说,“君子安而不忘危,存而不忘亡,治而不忘乱,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。”没有居安思危的紧迫感,甚至面临外部军事威胁依旧固步自封而止步不前,爱骑牛的晋人所留下的深刻教训,至今令人扼腕叹息。
[我来说两句]